2012年6月12日 星期二

日落後,太陽依舊升起 (上)



從頭談起,菊花與劍的民族

  北國街道,如血的櫻花點綴白靄的大地,身著和服啜一口濃烈苦澀的茶,傳統的美如此深刻;東京路口,無數的高樓以霓虹點亮夜空,街頭年輕人打扮時髦匆忙走過,流行的變遷如此快速。

  街道的變化,似乎也隱隱透露著日本人隱藏於性格中的衝突美感。

  日本民族的性格,好戰而祥和,黷武而好美,傲慢而尚理,呆板而善變,馴服而倔強,忠貞而叛逆,勇敢而懦弱,保守而喜新。


這是美國人類學家潘乃德在「菊花與劍」一書中,對日本民族的性格所作的詮釋,或許並不盡然,不過它所揭示的日本民族性格的「二元性」,善於變化又維護傳統不墜的「矛盾性格」,實乃日本能不斷發出璀璨光芒的根柢原因。

  潘乃德的書提供我們一個清晰的透鏡,來瞭解日本常民的生活與民族性。

  什麼是日本的傳統?一言以蔽之,惟「禮」與「義」。在遠古中國,以文人管理千萬、萬萬的農民,若是要把所有問題在朝堂上提出,並分析利弊,自然是辦不到,於是古人想到以禮來約束百姓,使得社會能按部就班、上下有序。唐朝,日本遣唐使來訪,學習到這套以「禮」約束社會的管理制度,並將其發揚光大。

  但有一些不同,漢人講究「仁」,告訴我們要寬恕、要以德報怨;但在日本人的觀念裡,他們崇尚「義」,也就是恥感,他們重視個人的自尊,一旦個人自尊受到傷害,便追求復仇以及自殺的美感。

  「禮」提供社會規範,要求人民遵守使之合乎禮統,而「義」則是讓人民自我規訓,一旦破壞群體規範的後果,將是付出生命等極大的代價。禮與義,形塑了日本民族的共同體感,他們講求群體社會,而不贊揚個人主義。深根於文化的價值觀,在日本全盤西化,接受資本主義洗禮後仍能保持民族自身的特殊性。

日本媒體,提供的重要示範

  表現在媒體上,「冷靜不誇大」成了日本媒體的基本道德。東京時間:三月十一日,是道像火焰的傷痕,深深烙印在每個日本人心裡,但在媒體上卻看不太出他們心中的痛。

  日本媒體,報導災難冷靜與自制,絕不加油添醋,也不濫用情緒性字眼、不煽動恐慌情緒。地震發生不到24小時,NHK就派出直升機,隨時動態更新災區情形,河北新報社從地方報角色出發,深入每個避難所,並將每個避難所的災民名單都整理出來,讓失散的家人能夠放下心中大石。日本媒體沈著冷靜的表現,讓同樣位於地震帶與多颱風侵襲的台灣民眾,看到這次日本媒體的表現,不少人都希望台灣媒體能向日本媒體看齊。

  但是,日本媒體的報導風格也不是沒有人批評。此次交流團就有同學認為,日本媒體的報導太忍耐了。地震後第三天,才報導出福島核電廠爆炸的意外,而且不管事情怎麼變化,都是日本東京電力公司發出聲明、政府背書、媒體轉述。當我們在讀賣新聞提出疑問,他們的回答卻是:這還要考量到其他公司還有相關單位,我們報導機關要盡的責任就是報導正確訊息。

  幾天的參訪當中,我們不時提及日本災後的媒體立場與政府關係。日本NHK認為,保護國民生命財產,才是災害報導的使命。仙台電視台在報導救災進度外,製作大量節目告知居民怎麼活下去。他們共同的態度是,努力在報導中做到迅速及時、沈著冷靜和消息準確,對於政府救災的批評,他們雖然也認同應該批評,但「國難當前」,災難正在持續,批評的意見可能導致內部分裂,分散救災力量。

  這就是日本,「群性」的社會,讓他們在做任何決定前,都會想問自己:這麼做對社會有什麼影響?這也反映到日本災後幾個小時內的故事,先是在個人臉書頁面,看到日本友人不論離災區遠近,都寫下對「天佑日本」的字樣,從媒體上讀到,便利超商打開店門讓災民取用生活物資,政府則在其後才宣佈一切物資用政府買單。再來是,來自全日本各地的志工,不約而同地往重災區聚集;更不用說,在寄宿家庭的爸爸媽媽不斷述說日本多麼感謝台灣捐款。「人溺己溺」大概就是在描述他們吧!

  記得日本朋友跟我說過沖繩島的故事,美軍在二次大戰和日軍在沖繩島有過激烈戰役。沖繩原本是個離日本本島340英里的小島,是個非常單純鄉村,在戰爭爆發後,美軍佔領沖繩,不時傳出美軍期赴當地女孩的新聞,在沖繩的年輕男孩也好不到哪裡去,不少被徵召當神風特攻隊隊員,是個註定走上死亡的軍種。但是,在這故事的最後,朋友淡淡地說了一聲:相信,明天一定會更好的吧!

  這就是日本,冷靜面對災難,迅速從崩壞中重建。是的,我們相信明天一定會更好,我們也相信:「日」落後,太陽依舊會再升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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